網絡歷史虛無主義的新手法
2022-05-20 10:09:38
來源：中國歷史研究院微信公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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利用新的話語策略，通過自媒體等大眾文化傳播的網絡形式，歷史虛無主義思潮獲得多種表現形態(tài)，以圖從學術話語向生活話語轉變，從學術形態(tài)向娛樂形態(tài)、輿論形態(tài)轉變，在潛移默化中將特定的政治取向和歷史觀傳遞給大眾。
近年來，我國思想理論界、歷史學界和文學藝術界對歷史虛無主義思潮及其種種表現展開持續(xù)地跟蹤研判、批評亮劍，同時網絡管理部門和網站平臺也加強對歷史話題相關信息的審核、監(jiān)管。這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歷史虛無主義思潮的傳播，抑制了否定中國共產黨黨史、新中國史，曲解改革開放歷史、社會主義發(fā)展史，否定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基本結論的信息在網絡空間蔓延。但歷史虛無主義思潮并未放棄政治訴求的表達和話語權的爭奪，而是根據自媒體時代信息傳播碎片化、歷史話題廣泛性和歷史呈現方式多樣性的特點，不斷調整表達方式和話語策略，采取間接表達觀點的方式，以隱藏特定的政治價值觀。
其一，暗度陳倉。歷史虛無主義思潮結合民國史研究的進展，制造網絡空間的“民國熱”，大量推出美化中華民國政府，美化民國統治者、軍閥、官僚、地主等的“翻案”文章，杜撰民國時期擁有民主、自由，炒作民國名人名媛的風花雪月，鼓吹民國精英的生活方式，拔高民國時期學術水平、教育水平，由此建構一個既“美好”且“值得緬懷”的民國形象。同時，歷史虛無主義思潮還夸大抗日戰(zhàn)爭期間美國對中國的支持，甚至宣揚偽滿洲國的繁榮，如網絡文章《當年的滿洲國竟然會是如此的發(fā)達與富裕》等。其實質是以此否定新民主主義革命反帝反封建的任務，解構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、中國共產黨執(zhí)政的歷史正當性。
其二，斷章取義。適應自媒體時代信息傳播碎片化、受眾閱讀淺表性的特點，歷史虛無主義思潮解構歷史學研究的既有體系，脫離長時段、整體性、本質性等歷史學研究的基本特征，根據特定需要剪裁、編輯歷史信息，使近代以來中國的歷史逐漸碎片化，以歷史的細枝末節(jié)搭建歷史的“真實”。一些人在微信公眾號中每天講一點兒所謂的歷史，前后敘事并不連貫，貌似無系統性可言，但某些指向又隱約可見可感。
其三，借船出海。歷史虛無主義思潮把握一些重要的時間節(jié)點，趁著官方紀念重大歷史事件、歷史人物的活動展開討論，借機在網絡空間推送錯誤觀點。如在2017年毛澤東《實踐論》和《矛盾論》發(fā)表80周年時借機炒作其“真實性”問題，污蔑這兩篇文章是“抄襲之作”；在紀念改革開放40周年時借肯定改革成功之名，將改革開放前與后兩個時期進行簡單對比，貶抑乃至否定改革開放前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成就，并曲解改革開放的性質、目標。
其四，以“情”動人。社會思潮的形成和蔓延，離不開一定的社會心理和情感基礎。在網絡空間大量信息堆積的情況下，網民選擇信息時更加關注信息本身帶來的情感體驗。歷史虛無主義思潮重視“情感”傳播策略，尤其是適應自媒體條件下傳播受眾年輕化、基層化特點，選擇特定的視角和通俗共情的語言來表達。比如以“父母對子女的愛”為切入點，推出“家長來信”《請劉胡蘭離我的孩子遠點》，以吸引家長和中學生的關注；在婦女節(jié)之際，微信文章《孫中山，竟然還有這些事》以圖文結合的方式，從女性視角回顧孫中山的婚姻，指責孫中山是“喜歡少女”的“獵艷高手”。
其五，重復炒作。面對我國日益嚴格的網絡信息監(jiān)管，歷史虛無主義思潮在網絡空間既努力創(chuàng)造信息增量，也積極利用線上和線下的相關信息存量，常常對舊“信息”稍作編輯后進行再發(fā)布。比如2017年是俄國十月革命100周年，網絡上出現一批十年前評說十月革命的文章，其基本觀點是否定十月革命的必然性，否定中國選擇十月革命道路的必要性。又如“孫立人將軍親口下令活埋1200日軍戰(zhàn)俘”、“國軍五十二軍浴血諾曼底”等謠言雖被有關學者辨析、駁斥，但一段時間后相關網絡文章又會被“發(fā)掘”出來。
通過這些手法，歷史虛無主義思潮將其理論觀點和價值觀化整為零，隱藏在大量看似細碎、相關度較低、貌似能夠通過審查的信息中，既努力保持在網絡空間中信息總量占比，維持在輿論中特定話題的“熱度”，又能夠達到逃避國家網絡信息監(jiān)管的目的。
歷史虛無主義思潮在爭奪話語權、拓展影響力方面具有強烈的“能動性”，其核心觀點和思想方法經過轉化，搭載到網絡小說、網絡專欄節(jié)目、網絡視頻音頻、表情包、內涵段子、網絡游戲等形式上，從而將歷史事件及歷史人物變?yōu)閵蕵贰⑾M的素材。于是近代以來中國歷史的宏闊進程被整編到“平民視角”中，在戲說中變?yōu)楝嵥榈娜粘Ｉ?，變成一個個搞笑的偶然事件組合；嚴肅的歷史被解構成“好玩”的故事；歷史人物被用“純粹的人性”來解讀，中國共產黨的領袖人物和革命英雄遭到肆意惡搞、戲謔、調侃，而反面人物則被發(fā)掘出來的某些所謂“優(yōu)點”包裝起來，以致好人不好、壞人不壞；民國“大師”受到追捧，但大量的筆墨不是關注其學術成就，而是閑話其感情糾葛、脾性嗜好。在網絡文學作品中，“較多表現為對主人公能力、作用的過分夸大和對歷史環(huán)境、事件的隨意處置等方面，同時也有些女頻作品以愛情為重點美化反面人物，有些男頻作品片面、孤立地看待歷史事件，為反面人物翻案”。
利用新的話語策略，通過自媒體等大眾文化傳播的網絡形式，歷史虛無主義思潮獲得多種表現形態(tài)，以圖從學術話語向生活話語轉變，從學術形態(tài)向娛樂形態(tài)、輿論形態(tài)轉變，在潛移默化中將特定的政治取向和歷史觀傳遞給大眾。相應地，歷史虛無主義思潮打破原有的從專業(yè)知識分子向普通大眾單向傳播的機制，進入多向互動狀態(tài)，改變傳播中的主客體關系，日益模糊信息生產者、傳播者和普通受眾的身份邊界，以致三者往往合為一體。歷史虛無主義思潮表現形態(tài)、主體構成的復雜化，意味著政治問題、學術問題、思想認識問題糾纏在一起，給區(qū)分問題性質、研判思潮態(tài)勢帶來一定干擾。
研究網絡歷史虛無主義思潮發(fā)展的新特點，不僅要回答當下歷史虛無主義思潮“怎么樣”，更要回答社會主義意識形態(tài)和網絡治理“怎么辦”。由于自媒體條件下歷史虛無主義思潮處于發(fā)展變化中，因此我們對歷史虛無主義思潮的研判也就應該處于動態(tài)、開放之中，力求從話語方式、表現形態(tài)、平臺載體、覆蓋人群等多個方面準確把握歷史虛無主義思潮新特點；研究這些特點、特征形成的條件和機制，并據此反思以往對歷史虛無主義思潮認識存在的不足；從學理和實踐的結合上回答社會思潮研判亟待解決的難題，尤其是正確區(qū)分政治問題、學術問題、思想認識問題，尋找可操作的方案。對于歷史虛無主義思潮采用的各種傳播策略，我們需要尋找更有針對性的破解辦法，包括增強網絡信息管理者的辨識能力，堵上監(jiān)管方面尚存的漏洞。更具建設性意義的途徑是堅持以立為本。一方面通過學校教育、社會教育等方式增進社會成員的歷史知識，尤其是中國共產黨黨史、新中國史、改革開放史和社會主義發(fā)展史的基礎知識，幫助大眾了解歷史發(fā)展的大勢，把握近百年來中國歷史的主線，感受信仰的力量，樹立報國的志向。另一方面還要增強社會主義意識形態(tài)的凝聚力和引領力，實現官方話語與民間話語的融通、理論話語向生活話語的轉化，利用不斷創(chuàng)新的現代傳播技術和傳播平臺，將社會主義意識形態(tài)“植入”文化消費品之中，使社會主義意識形態(tài)借助大眾文化、借助網絡飛入尋常百姓之家。
作者：楊軍 （作者單位：武漢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）
來源：《歷史評論》2020年第4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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